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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冤家》關係心理學:分手後不用放下他(上)

經典愛情電影《王牌冤家》中,喬爾(金.凱瑞飾演)與克雷婷(凱特・溫絲蕾)這對怨偶在一次激烈爭吵後,雙雙踏入忘情診所,為了洗淨這段悲慘愛情的荒謬結局。但失去愛戀記憶的兩人,卻帶著對彼此的空白,在蒙托克再次重逢、再度相愛。如此的劇情,又作為「失戀」的何種隱喻呢?

失戀的人們,往往失去不只一段關係而已

失戀,是一種心近乎被掏空的感受。儘管早有分手的預期,但真正面對失去的那一刻,眼看著深愛過的人即將蛻去原先的身份、親密不再是彼此的義務,而要獨自去調適對方在妳心裡的新角色,是多麼地哀傷與痛苦;儘管不想承認,但兩人的言談間開始瀰漫著令妳難以置信的陌生與客套,那一刻,妳才真正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失去了。

對許多人們來說,失戀,往往不只是失去一段關係而已。

在《王牌冤家》電影中男女主角的獨白中,巧妙地呈現了人們在面對失戀後的反應:

「聽到沒?我對妳的記憶正在崩塌,我沒想到妳會這樣對我!是妳先消除我的記憶的!等到早上妳就會消失,這是我跟妳這段悲慘愛情的完美結局!」

這是喬爾在進行第一段記憶消除手術、在大腦遊走時的獨白。坐在車內的喬爾怒吼著,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克蕾婷的背影即將消失在那不到幾公尺的街角,那看似悲憤卻帶著淚的眼睛,卻藏著眼看著愛情將逝去,卻什麼也都抓不住的無力。

面對無法挽回的愛情,失戀後的喬爾感到不甘心,令他也決心報復——跟進克蕾婷的決定,決心踏入忘情診所、將兩人過往的記憶全然消除。「既然你這樣對我,我也要選擇遺忘妳!」似乎可以聽見喬爾憤怒底下那錐心刺骨的痛,隱藏著一種「這段愛情竟然只剩下我」的不甘心與不可置信,而這情景似乎與許多投入感情,卻被背叛的人們擁有雷同的心情。

人們如何因應失落,影響著復原的歷程,男女主角雙雙踏入忘情診所,疏為逃避面對失戀苦痛的象徵,卻也為日後的再度重逢埋下了一個伏筆。然而,再度重逢究竟是美好結局?抑或是又一場悲劇?或許唯一能確定的,若對於上段愛情仍存有不甘心,這只會讓妳的過去,一直過不去。

「我不知道⋯⋯我感到茫然、害怕、我覺得我自己好像消失了⋯⋯。」

王牌冤家電影截圖

 

頂著一頭憂鬱藍髮的克蕾婷,以焦慮的口吻、茫然的眼神對著冒牌男友派崔克說。雖然場景是她面對失去某段重要記憶後,覺知到自己不再是原先的自己所感到的驚慌失措,但我認為這句話卻道出失戀人們底層的心情——這次失戀,我的生命裡似乎失去的,不只是一位伴侶,我還失去與他共享的生活、失去了我們未來的可能性、甚至失去了自己的某個部分⋯⋯

 

沒有他的我,還是「我」嗎?或是,我還能成為那個「我」嗎?

失去他後的生活,伴隨短暫的動盪是很真實的——我已成為他所期待的樣子、原本習慣去巷口那家早餐店享受週末早晨、下班後隨意選擇餐廳的晚餐時刻,以及躺在那充滿回憶的舊沙發上,一同聊著最近的工作壓力、生活瑣事的抱怨,還有那些我們笑著聊對未來美好想像:關於我們一起佈置屬於我們的房子、我們一起去環遊世界體驗這世界的美——而這一切都在那聲「好」之後全部消逝。一時之間,妳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麼、週末的行程剩下一堆空白、突然襲來的沮喪一時間也不知道能找誰尋求安慰、未來的圖像在妳的腦中似乎變得模糊與不確定,甚至也失去當時奮力生活與工作的動力,更令人悲傷的是,每天回家後,需要獨自面對空蕩且孤獨的一人房間。

不過,我最常聽到失戀人們,卸下原先的憤怒後,神情帶著一絲哀傷,幽幽地表示,他們所失去的,反而是:

「我失去了他/她,我覺得我是一個毫無價值的人⋯⋯一切突然變得沒意義了⋯⋯。」

許多人會不自覺地將「失戀」與「自我價值」綁在一起,就好像我們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一個能真正欣賞我們獨特的人,那是生命中最美麗的相遇,於是我們也鼓起勇氣把自己的心也交出去;但此時他卻轉身離去、選擇不再繼續愛我,「這是不是代表我不夠好呢?」

就算是別人不要你,但無論如何妳都不能不要妳自己。

親愛的,妳要先相信,妳的價值,絕對大於一段關係,甚至是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妳失去的,僅僅是一段關係而已。或許失去他後,伴隨著生活暫時的失序,但絕對不代表妳需要因為這次的失去,連同賠上妳的價值。儘管最後的結局不是令妳滿意,但不可否認的是,過去兩人曾有的愛是真實的,那段時日的付出與共同的經歷,都已經內化成妳的一部分,不管如何,都要鼓起勇氣,好好珍惜曾經如此用力去愛的自己。

但從電影主角們面對失戀的相異反應,卻恰好看見相似的內在動盪:我們對於這個世界會有預先的假設,裡頭包含對「自己」與對「關係」的認定,而突如其來的失戀,將可能擊碎這些原先的「自我」認定——關於我值得被愛、我很獨特美好、他不會背叛我、我可以放心相信所有人等。然而,面對這種「自我」的崩解,有些人為了恢復內在秩序,而選擇了恨、責怪、憤怒。

或許我們會說:「因為你這麼差,我們才會分手,都是你的問題。」

我們靠憤怒所產生的假性力量,欺騙著自己,以為可以就此掩蓋因他的離去使得妳的內在感到分崩離析的現實;

也或者有人會說,「我會努力讓自己走出來,而且我會忘記你!還有我們在一起的一切!」

其實妳真正想遺忘的,除了這段關係之外,也想忘掉如此不堪的自己。

或許也反映喬爾被要求在進行記憶消除前,需要重新回憶這段愛戀回憶,而喬爾坐在手術台、看著過往兩人曾共同擁有的物品,說出的克蕾婷卻充滿著負面、糟糕的印象。這其實呈現了人們在面對失戀痛苦時,會不自覺扭曲過去的記憶,將這段愛情,訴諸於一連串的悲劇。但這些恨與責怪,也只是為了讓妳崩潰的心,試圖抓到些微力量的努力,卻不是妳心底真正的事實。一旦有恨,就代表裡頭有愛,只是這份愛因為他的離去,開始無法被妳的大腦承認。否認內在事實的結果,這些複雜思緒將遺留在妳心底的某處,悄悄影響著妳的生活,甚至成為日常的背景音,讓妳始終揮之不去這些旋律。

為什麼我揮之不去那些種種回憶?

意識上雖然失去與你的記憶,但潛意識的渴望卻把我們帶回舊地——蒙托克

電影中的隱喻相當寫實——儘管完成忘情手術,兩人在意識上對彼此的愛戀記憶全然已逝,但潛意識的渴望卻帶領他們重返舊地—我仍愛上同樣的你。無論是喬爾與克雷婷,又或是醫生霍華德與瑪麗,他們的愛情版本共同指向如此的結局。千萬不要以為這只是愛情電影的浪漫安排,在我看來,這不是真愛的隱喻,而是完形諮商著名的概念「未竟事宜(unfinished business)」:若人們未能踏實地走完失落歷程,將會產生未竟事宜,因為這段感情的痛苦、悲傷或遺憾不被承認,因此無法消退,將遺留在背景中,干擾人們日後每個當下的生活。

若進一步將「未竟事宜」的概念放入《王牌冤家》的這些冤家戀侶們的經歷,他們為了逃避分手後的強烈痛苦,以及面對無法再被承認的愛,選擇了忘情手術,疏為逃避因應的象徵。但儘管意識上消除了對他記憶,但情感上那份不被妳承認的愛或哀傷卻並未消失,那些種種思念、種種悔恨、種種期盼仍滯留於心底,冥冥之中讓妳朝著此未完成的經驗持續努力著,或牽引著妳們回到舊地—帶著對彼此的空白記憶,兩人不自覺回到蒙托克,再次相遇與相愛。

妳可能會問,為什麼會這樣呢?

「選擇不放下,好像就不用承認這段感情真的結束了。」曾有案主如此告訴我。

但也誠實地道出,「過去」揮之不去的原因是沒有承認失去,所以還沒走完失戀的完整哀傷歷程;也或許裡頭有仍某些未完成的期待——例如我相信我只要努力達到他原先對我的期望、只要停止任性、只要更認真上進、更懂事不鬧脾氣,他就會回來;又或者是他過一段時間後,就會覺察到我才是那對他最包容忍讓的唯一。人們若在痛苦、無望中找到可努力的方向、製造出假性的希望,如此一來為何要選擇放下呢?

這麼多年,內在景色依舊,卻沒勇氣看見外在的人事已非;再努力也喚不回當年,這世界只會給你殘忍的答案——任何事都沒有「假如」。

當我們騙自己相信有假如,就代表我們不接受失去的事實,人生就好像停留於當時,那個,仍有他的彼時,妳仍在為過去失敗的自己努力著;若人們花了大量的時間與心力重演過去的腳本,這份執念會讓妳無法經驗到此時——無法感受到此刻身邊其他人對你的愛、無法體驗到當前食物味道、甚至是看見這世界當下的美好,這是人生中莫大可惜的事。

那妳可能會問,要如何讓自己能有所前進?我認為,能做的是先去承認這段感情在「當下」確實是結束了,放下執念、捨棄任何死灰復燃的可能性;進而去承認失去後內在的種種感受,包含憤怒、失望、挫折、悲傷。這段時間,我們需要跟自己的每個情緒共處,重新去哀悼這個因失戀而被摧毀的舊自我與生活方式,同時帶著自己仍值得好的愛的相信,走向未來:重新尋找出新的自我認同、發展新的生活方式,並在這次痛苦經驗中找尋新的意義,例如這段感情的失敗,如何讓妳體會到妳渴望怎樣的愛人與被愛?帶著再次成長的自己,重返生命之途。

有勇氣的成為別人的過去,才能成為成熟的大人——《比海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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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處:https://womany.net/read/article/18469